小路灯

微博@新路灯计划

【玉梦】克星(四十三)

  隅中时分,天幕碧蓝,暖阳和煦。徐徐微风并不寒冷,却于昨夜将院中乌桕的最后几片红叶吹落。


  白净的果实在不知不觉间结了满树,如初冬白雪,星星点点,让枝丫虽疏落而不落寞,亦引得两只灰喜鹊停伫枝头,为这偏僻小院平添了几分生气。乌桕树下,石桌上的茶盏冒着热气,躺椅微微摇晃,小院如常静谧,听不到旁的声音,唯有头顶不时传来几声鸟儿细鸣。


  李宁玉仰头望着两只灰喜鹊,不知这些果子能留它们多少时日。正想着,一瓣树籽壳被鸟儿啄落,恰好掉在受伤的那只脚背上,她淡淡皱了眉,弯腰将果壳掸下。


  “玉姐,”顾晓梦拿着一件薄绒斗篷走近,一面抖开衣服,一面唠唠叨叨,“都说了我来背,你非要下地走路,脚又疼了吧?我来揉,你快将斗篷穿上,太阳虽好,天还是凉的,当心受寒。”


  说罢便似对待孩子一般,拥着李宁玉往前挪了挪,将那斗篷披上肩头,又半俯下身,体贴地系上绳结、整理好衣摆。


  怔怔看着她做完这些,李宁玉摸着领间绳结,眼中含笑:“我又并非手脚瘫痪,昨日上楼都能走得,今日走一走亦不会如何。倒是你,腰伤未愈还要逞能,简直胡来。”


  “玉姐说得不错,腰伤快些痊愈,才好逞能胡来。”顾晓梦轻轻拍了拍右腰,有意无意地说着浑话,见眼前人蹙起眉,急忙转开头,目光飘忽打量起小楼,半开玩笑半认真道,“方才虽有我扶着,你走得亦是吃力,又不要人背,这可如何是好?——有了!不若我编个大大的篮子,让你坐在里头,找根绳索吊着上下楼,你不必走路,我也不会伤腰,如何?”


  “傻不傻?”见她比划得认真,李宁玉不禁失笑,拿过茶杯遮挡嘴角一抹弧度,慢腾腾吹着杯中热茶。


  顾晓梦亦是展颜一笑:“玉姐可饿?阿雪那懒虫,竟这样晚还不起床,我待会得去看看。”


  “我还当是你不让她来。”茶水吹得不那么烫嘴,刚要喝上一口,便被人抽走手中杯。


  笑吟吟放好茶杯,顾晓梦忽然蹲了下去,双手扒住摇椅扶手,猛而向下一压,倏地将人送到脸前,直勾勾看着她,坦言道:“猜对了,芙蓉帐暖,我原以为今日可以不必'早朝'的。”


  险些栽在她身上,李宁玉却是不急不躁,低头定定望着这口无遮拦的人。还未开口,那只不老实的手已自然攀上了脖颈,青天白日,又欲得寸进尺。


  手下触感并不怎好,昨夜还光洁如玉的肌肤此刻生了片疙疙瘩瘩的红疹,约莫巴掌大,占据了半圈脖子。挠了挠那些小红点,顾晓梦撇下嘴角,忍着好笑道:“非得如此么?这块丑东西难看死了,你怎么还留着。”


  “还不是拜你所赐,”李宁玉拨下她的手指,用力按平了被抠得翘起的胶边,“否则如何见人?”


  “可我总想撕了它。”


  “欸,莫动……”


  “少爷,您在家吗?”


  恰是时,院外传来敲门声,伴着郑乾恭恭敬敬的声音,还有一串急切的犬吠。


  “阿黄?”李宁玉眼中流过惊喜之色。


  顾晓梦挑起眉,抿着唇,重重点了点头,一副早已了然的得意模样,继而兴冲冲去开门。


  只将将打开一条门缝,那多日未见的小东西便钻了进来,如离弦之箭般冲到主人脚边,拼命摇动尾巴转着圈,激动不已,仿佛连路也不会走了。李宁玉亦是高兴,揉了揉它的脑袋,又细心将那一小撮黄毛梳理整齐:“乖,乖,坐下。”


  许是闻到草药味,黑犬来回嗅了嗅主人的右腿,察觉有异,便伸出舌头,隔着膏药细细舔舐起她的脚踝。


  顾晓梦慢悠悠跟在后头,行至院中央,忽觉此景和睦,此情安逸,若能日日如此,往后都住在这小院也无妨。


  “玉姐,想它了么?”她指了指阿黄。


  “这些天辛苦你照顾它了。”李宁玉的回话不置可否,眼神却分明说着想念,对犬犹如此,何况对人乎?


  “还是阿雪喂得多,我啊,自顾不暇,哪里有功夫问它。”顾晓梦自嘲一笑,“去了趟京城,回来它都快不认得我了,那天回家便冲我大叫,还险些咬了柳叶。”


  李宁玉掐了掐黑犬厚实的皮毛:“看着胖了一圈,顾府养得的确滋润。”


  “那当然,它比你走时胖了两斤八两呢!”顾晓梦努了怒嘴,刻意瞪了眼阿黄,张口便告状,“别看它这会子兴奋,先前你走了,这小没良心的半点不伤心,吃饭啃骨头顿顿不落。”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
  “呜汪!” 


  “叫什么啊,就数你最能吃!”


  说着猛地拍了一把阿黄脑袋,一人一犬莫名较上了劲。李宁玉无奈着轻轻摇头,不经意向门口一瞥,看见郑乾手里推的东西,眼中笑意瞬间一凝,难以置信而明知故问:“这是……何物?”


  “轮椅车啊!”顾晓梦快步迎上前,接过轮椅,摸了摸椅背,自顾自道,“做工还成,就是木料差了点……”便扭头高声问起小伙计:“阿乾,怎么是黄杨木的,连个黄花梨也没有么?”


  就知道这阔手阔脚的少东家会如此说,郑乾满脸难色:“少爷,您莫难为我了!城里一年也没几家人定做这个,您要得又急,就这黄杨木,还是我跑遍了杭州城,好不容易才在城东一家木匠铺找着的。”


  “就这一个?”


  “就这一个,木匠说是给他父亲做的,老人走得急没用上,搁在库房里两年了,巧了终于遇见我。这可便宜呢,才二钱银子!”


  “哦,吃了两年灰都卖不出去,如今就卖给你这猪脑袋了!”顾晓梦面上一绷,赶紧甩了甩手,生怕沾上什么晦气,“这般不吉利,偏是你贪便宜,快快快,推出去!”


  “又没用过,不忌讳的!”郑乾解释道,“少爷,您从前也没这些讲究啊……”


  “你还敢顶嘴?”


  顾小公子蹙起眉头,抱起胳膊,摆出一副要吃人的架势。眼看如此,那看了半天戏的人只得无奈道:“无妨,我不讲究这些,阿乾寻轮椅亦辛苦,你莫刁难他了。”


  “我哪里刁难他,是怕木头不好,你坐着不舒服……”顾晓梦委屈地低声嘀咕,却也是对她言听计从,不再较真,转而讪讪道,“罢了,玉姐,你快坐上来,我且推你试一试!”


  说着便朝她伸出双手,扬了扬下巴以示邀请。李宁玉忙道:“不必了!我又不怎出门,柳姑娘也说这伤月余便好,不必如此大动干戈。”


  “那怎么行,哪怕只坐一日,有也比没有强。”拍了拍小伙计的肩膀,顾晓梦一本正经道,“何况这是阿乾好容易寻来的,你不坐起不是辜负他一番苦心?”


  “是少爷的苦心才是!”郑乾吓得瞪大了眼睛,生怕少东家是话里有话,赶紧举起了手中的檀木拐杖,“少爷,拐杖我也按您的吩咐买来了,上好的紫檀木,做工上乘,纹路也漂亮,您看看!”


  顾晓梦将信将疑接过拐杖,端详摩挲片刻,又拄着在地上敲了敲,才若有所思道:“不错,挺结实,用个十年八年也不会坏。”


  “汪!汪汪!”话音未落,阿黄忽然大叫着扑来,所幸她反应迅疾,只叫它咬住一小块衣摆。这莫名被狗咬的人慌忙躲在摇椅后,从李宁玉的肩头露出脑袋,冲着那仍在叫嚣的黑犬毫无章法地骂道:“发什么疯,你属狗的么?”


  “它属蛇。”李宁玉淡定纠正。


  “玉姐!”


  “谁叫你乌鸦嘴。”


  “我……我不跟它一般见识。”回过味来,顾晓梦自知理亏,便顾左右而言他,“玉姐,待会吃完饭,我推着你上街转转吧,去听戏可好?”


  “那阿黄呢?”


  “留下看家。”说罢,方才消停的小东西又吠了起来,顾晓梦亦不知哪里惹恼了它,连个玩笑也开不得,莫非是因为欠的那头猪至今未杀?


  思量片刻,她胸有成竹地走到黑犬跟前,认真商量道:“黄黄,莫骂了,玉姐的脚真不是我弄伤的。是狼!狼你认得么?比你壮,会吃人的,我把那只狼打死了!”


  此话颇有几分威胁的意思,李宁玉闻言欲言又止,睇了眼郑乾,小伙计已是瞠目结舌。


  “你看啊,她伤了腿不能走路,家里头多闷啊,我就想带她去听戏解解闷。戏园子你又进不得……好,就算进去了,你看看你这牙,人家若是把你当成狼,我可来不及救你!”


  阿黄歪着脑袋耷拉着耳朵,也瞧不出它听不听得明白,顾晓梦索性伸手朝东墙一指:“瞧见那匹马了么,它陪着你看家。”


  院墙草棚下,红马温顺嚼着草料,丝毫不受这边热闹影响。黑犬本未把那马放在眼中,听顾晓梦如此一说,立即呜呜两声,左看看右看看,等李宁玉点了头,便嗖地奔向草棚。


  原以为它是要上前同马玩耍,谁知一过去便露出犬牙,冲着红马前蹄狠狠咬了一口。马儿受惊飞起一蹄,黑犬闪躲不及,被踹了一记屁股,遂更是愤怒,连连叫嚣,一时间,犬吠不止,惊马嘶鸣,小院陷入混乱。


  “阿黄!”李宁玉一声惊呼,不等她催促,顾晓梦已闪身飞奔而去,从后头一把抱住黑犬,拽着它两只前爪往后退:“阿黄,停下!”


  郑乾亦紧随其后,慌忙拉住红马缰绳,可他平日只是偶尔赶赶马车,哪里熟悉马的烈性,受到如此惊吓,这畜生怎会轻易安静,此刻如发了疯般拼命挣着缰绳。


  “阿乾!快闪开!”顾晓梦焦急大喊,却又不敢撒手放开黑犬,而小伙计已是慌张得听不进话,手忙脚乱地安抚着红马。


  正是焦灼万分,仓皇无措,突有一道身影自大门跑入——


  “快把狗带走,带远些!”


  柳叶随手放下食盒,径直向草棚跑去,神色竟比平日还沉稳。顾晓梦愣了一刹,未多想便抱起阿黄往李宁玉身侧逃,却又怕那马儿发疯,挣脱绳索伤人,便略过她直直冲到门口,将狗一把丢进门外吓呆的小丫鬟手中,匆匆返身飞奔回摇椅旁,二话不说便将人抱起要跑。


  “晓梦,莫慌。”李宁玉本能勾着顾晓梦的脖颈,眼神紧紧盯着红马,“你看,没事了。”


  顺着她的眼神看去,只见方才还受了惊的烈马已然再度温顺下来,柳叶站在它身侧,一下下温柔顺着鬃毛,口中安抚着什么,红马哧哧出了两声气,似是很舒服。


  阿雪这才抱着狗走进来,冲惊魂未定的二人笑道:“少爷,那马儿安静了,您可以放下少夫人了。”


  顾晓梦红着脸将李宁玉放在轮椅上,当着人面,再没了独处时的猖狂劲头。后者亦是尴尬,清了清嗓,对小丫鬟认真道:“阿雪,把阿黄给我吧,它方才被马踢了,我看看可受伤。”


  大约是知道闯了祸,黑犬虽被放开亦不再吠叫,只是一个劲朝阿雪身后躲,直盯着李宁玉手边的拐杖,低声呜呜哼唧。李宁玉佯作气恼,如教训小儿般叱责道:“怎么,你还怕挨打么?”


  顾晓梦双手叉腰,禁不住点头帮腔:“就是,方才不是挺嚣张么,无端端去招惹那马做甚!可知道疼了?”


  “你们夫妻二人,同一只狗讲甚道理?”阿雪蹲下来抚摸着黑犬后背,“我看它定是吃醋了,觉着你们数月不回家,就是为了在外头养这匹马。”


  “……”顾晓梦无言以对,带着些许愧疚捏了捏小东西的耳朵,又握住它的后腿,“让我瞧瞧,欸,一身黑,哪里看得出伤嘛!不若把毛剃光再看。”


  “没那么麻烦。”柳叶笑着走来,冲李宁玉颔首问了好,又对那地上蹲着的两人一犬说道,“郑乾说没踢到肚子,那便不会伤及肺腑,放它跑一跑,若是走路没有大碍,就是没伤着。”


  “柳姑娘亦懂给动物看病?”李宁玉好奇道。


  “不算懂,但犬乃寻常家畜,村中几乎家家都有,偶尔也被有被骡车压断腿,还有被大鹅和其他犬咬伤的,村民亦会求我医治,一来二去,便也懂了。”柳叶耐心解释。


  “鹅还会咬狗呢?”顾晓梦眼睛一亮,无比惊讶。


  “当然,你是没见过,大鹅可比狗还厉害,若是惹了它,半夜三更都要去你家窗下叫。”


  “难怪上回在芦苇荡里你不让我碰那鹅。”


  “那鹅在孵蛋,你敢上去,它定要追着你咬的。”


  “不怕,若是我真被咬了,阿黄定会帮我咬回来,拔毛放血,叫阿雪将它做成盐水鹅。”


  “想得美!”阿雪白了她一眼,瞥向李宁玉,那人依旧面色平和,黑犬却汪汪吠了几声,打断了那木头和柳叶的说笑。


  “柳姑娘,”李宁玉不急不缓道,“惊马难安抚,方才阿雪吓得不敢靠近,姑娘却临危不惧,此等胆识,叫在下倾佩。”


  说着又看向草棚——郑乾方才只是听柳叶传授了几句,便已掌握了精髓,正喂马喂得不亦悦乎。


  柳叶莞尔一笑,猫唇上扬:“顾夫人过誉了,您方才稳坐如山,脸上不见半点惧色,亦是好胆识。”


  李宁玉弯了弯嘴角,似是皮笑肉不笑:“哪里,我只是腿脚不便,若是能站起来,早已逃了。”


  “其实马儿我见得不多,最劣的马也比好骡子贵上许多,村里头没人养。”虽无人问起,柳叶依旧兀自解释着,“但马与骡子、驴子,长得差不多,我方才也是急中生智,想着试一试,谁知竟真的有用。”


  “莫谦让了,少夫人和柳姑娘的胆都比我大!”阿雪插嘴道,“我看阿黄也无大碍,长了记性,往后怕是再不敢靠近那马了。”


  “那马亦是吓坏了。”柳叶看向李宁玉,发觉不对,惊讶道,“夫人脖上是怎了,起了这好些疹子。”


  “不碍的,每年这时候便要起来,过几日便消了。”李宁玉摸了摸脖子,面不改色。


  “可要我去配些药来?”柳叶说着便凑上前,“我瞧瞧,若是荨麻疹就不好了。”


  “我饿了!”顾晓梦急切打断,险些咬了舌头,望了眼桌上食盒,皱起眉头对柳叶可怜兮兮道,“早晨便没吃,这都快前胸贴后背了,柳姐姐,你们带了什么好吃的?”


  “煮了鱼肉馄饨,一早便包了,阿雪说怕扰着你们休息便未送来,听见这边院里有了动静才下锅。”


  打开食盒,柳叶端出两碗热腾腾的馄饨。在石桌上摆好,又细心拿手帕抹干两滴洒落的汤汁:“先吃着垫垫,我这便去做饭。”


  馄饨香气四溢,白滚滚的个个饱满,汤面飘着翠绿的葱花,伴着几粒黄澄澄的海米,叫本就未吃饭的人馋虫大作。顾晓梦舔了舔嘴唇,还未来及说谢,便看阿雪变了脸色。


  “哎呦,坏了!”她急匆匆从盒中取出一只小碗和干净汤匙,“方才忘了叮嘱柳姑娘莫放葱花,我这就捞出来,你莫急阿。”


  “啊?”柳叶一愣,不解地看着顾晓梦,“你怎么从未说过不吃葱……”


  “我从前不吃,如今能吃了。”


  将李宁玉的轮椅推到桌前,把一碗馄饨往她面前推了推,顾晓梦端过另一只碗,舀起一颗馄饨便要往嘴里送,却见李宁玉还未拿起汤匙,便催道:“玉姐快吃阿,凉了便不好了。”


  “我当你只吃过了油的,没想到生葱也吃得了。”李宁玉不动声色道,“听说京城那边生葱吃得多,看来你去这一趟,习惯了北方吃食。”


  听见这头动静,郑乾一脸困惑地走过来:“哪儿的话,少爷京城去了好几回了,也没见他改了这挑嘴的毛病。”


  顾晓梦被众人围在中间,一口饭也吃不得,举着汤匙无奈道:“先前受了重伤,昏迷了一天一夜,醒来饥肠辘辘,柳姐姐给我煮了碗鱼汤,撒了不少葱末,那时同她不熟,不好开口,又实在饿极,便囫囵吞了。后来几日,除开鱼汤,又吃了许多回葱油拌面,我知道船上吃食不多,不敢浪费……”


  “你怎的不早说?”柳叶打断她,余光看向李宁玉,后者沉吟不语,勺子无意识地在碗中搅动。


  话说得尴尬,顾晓梦挠了挠耳朵,难为情地找补道:“没什么好说的,柳姐姐手艺好,船上几日也治好了我不吃葱的毛病,如今闻见这味道非但不恶心,反倒觉着香。”


  “真的!”她说着便在众目睽睽下撇了一勺飘着碎绿的汤喝下,意犹未尽地咂咂嘴巴,“嗯,这手艺不比那醉仙楼的掌厨差,若是以后不打鱼,开个酒楼也是顶好的。”


  “虽是阿谀奉承,我却爱听。”柳叶笑了笑,忽而严肃了神色,“渔人是看天吃饭,总归不够安稳,我倒是一直想换个活计,开间医馆,安心行医。”


  “回扬州开么?”顾晓梦懵懂眨了眨眼睛。


  “在杭州也无妨,更方便与你换药。”柳叶打趣着,又摇了摇头,“哎,说这些做甚,太远了。”


  “不远不远,你若真想行医,杭州扬州,顾家皆有不少铺子,叫他们找一间空的送给姐姐便是。”说着看向郑乾,“抓紧去办了,再招些机灵的伙计。”


  小伙计尚未反应过来,只知道是少东家又要当菩萨,便愣愣地应承下来,被身旁的阿雪狠狠揪着手背的皮拧了半圈。


  柳叶摆摆手:“我可受不起这大礼,好了,莫再消遣我,快些吃,吃完该换药了。”


  “柳姑娘救了顾林,顾家答谢是理所应当,多大的礼都不为过。”沉默良久,李宁玉开口俨然是主人口吻,“姑娘这些时日已操心太多,换药这等小事不好总是麻烦你,往后我来便好。”


  想到那伤口,顾晓梦嗫嚅着想说些什么,却又被阿雪一瞪,怔着一言未发。


  “也好,那便辛苦夫人了。”意料之中,柳叶并不推脱。


  “应当的。”李宁玉终于举起汤匙,默默咬下一口馄饨,细嚼慢咽后点头笑道,“的确好吃。”


  “夫人喜欢便好。”


  脚边的黑犬已馋了半晌,急得伸着前爪往桌上扒,李宁玉敲了敲它的脑袋:“这是鱼肉馅的,你又不爱吃鱼,莫抢了。”


  “阿黄今日犯了错,须得饿它两顿!”顾晓梦玩笑道,“不是鱼肉的也不能喂它,我这还不够呢。”


  “不怕,不够我再包就是。”


  似是其乐融融,阿雪却觉着一阵别扭,随意寻了个由头便拖着那木头进了厨房。


  “要摘菜?你怎么不叫郑乾,我饭还未吃完。”顾晓梦甚为不解,昨日不过帮着刷个碗,这还学会使唤起她了?


  “还吃什么啊!”阿雪趴在窗上,悄悄透过缝隙看向院中,只腹诽若不是郑乾还在,恐怕那二人已是针尖对麦芒。


  “你想说甚?”


  “我……”小丫鬟顿了顿,突兀道,“你去买十斤葱回来剁一剁,晚上包饺子。”


  “饺子?”什么饺子要十斤葱来配?顾晓梦一头雾水。


  “闻不见这么大的酸味么?”阿雪恨铁不成钢,再不指望她自己能参悟,“你娘子吃醋了,吃柳叶的醋。”


  “胡说八道,玉姐才不是那种小肚鸡肠之人,你定是话本看多了,瞧什么都像唱戏。”


  “顾晓梦啊顾晓梦,我看那根檀木拐杖称手又结实,真该问李宁玉接过来,把你这榆木脑袋当木鱼敲一敲……”

评论(65)

热度(879)

  1. 共9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